非花說

走在苦路上                                 非非

教宗方濟各雖然主張包容同性戀，但在保守派的反對下，梵帝岡教廷在2014年10月否決接納同性戀，這實在令人非常失望。我是天主教徒，教廷的決定予同性戀教友重重一擊，他們既要聽從教會的教導，同時面對內心的掙扎，信仰的路難行矣。

《同性戀的十字架》一書是兩個基督教學者就同性戀主題展開對話的論著，羅秉祥和龔立人說這類著作是華人界的第一本，我期待天主教的學者也有這樣的作品，給接納和反對同性戀者一個交流的平台，幫助教徒或其他人思考教會裏同性戀朋友的處境，也檢視自己的立場對事件是否有間接影響。在這本書裹，兩個學者沒有誰說服誰，反是暢所欲言，展示保守派和開明派的意見，啟導我思考同性戀教友的出路之餘，更見出何謂學者的君子大度：沒有攻訐，只有坦誠交流，充份表現基督徒的仁愛。（以下討論以羅及龔作簡稱）

羅是個恪守聖經教訓的人，他認為基督徒和神學家的反省都要基於聖經釋義，既然聖經明確反對同性戀，並視為罪，教會也要遵從。龔多次問為何同性戀是罪，他以處境神學來看待聖經，認為聖經是一個開放文本，人的經驗可以和聖經互相批判，從而對當下同性戀者有更中肯的認識，並說上主的道不為祂的話所限。

羅否定以人的經驗來檢視聖經，指這是危險的做法，並且指醒龔不要為某種意識形態所影響。

羅的立場較保守，在他的信念下，教會不得不視同性戀為罪，不過，他多番強調同性戀是眾多罪中其中一種，並不比其他重，也提醒異性戀教徒不可以責難同性戀者，否則他們就如猶太人排斥外邦人般自以為義。可見他並不偏激。

龔的立場較開放，但理論在實行上不容易，他說信徒要敬畏上主，同時聽上主和人的言語，讓聖靈引導，忠誠和負責任地生活。每個人對上主和人的言語的理解也不同，人心如何感應聖靈的引導也是人見人殊。

龔的開放立場還基於他用敍事倫理和差異倫理來討論同性戀議題，這兩個理論都強調差異和多元，讓個人和社群能互相交流，讓社會聆聽同性戀者的故事，尋求共同生活的可能。我想，現在社會提倡共融文化，鼓勵人接受別人的差異，在推行種族融合上尤為明顯，為何不讓這種主張用在不同性傾向朋友的身上呢？畢竟，性傾向問題比種族議題來得敏感，是許多人的禁忌，所以要容讓不同性傾向朋友彼此接納為時尚早。

在教會處理同性戀教友的方法上，羅認為教會應同時牧養異性戀和同性戀教徒，不過不同情況有不同處理手法，若同性戀傾向是根深蒂固的，教會可予以諒解，但若當事人隨自由意志過同性戀生活，這行為便不正確。龔指若這是教會的俯就態度，他是接納的，但他提醒教會必須用德性的寛容對待教友，而非虛偽的寬容，即不能強化寬容者的論述，進一步把同性戀者邊緣化，剝削他們表達意見的空間，這是對教會的一種提點，事實上任何人或團體都很易堅持自己的論述，忽略別人的需要。

就出櫃一事上，羅不贊同同性戀者在教會裏張揚不當的性生活，或提倡性越軌是正軌，否則便要被處分。（他沒交代如何處分。）龔的看法截然不同，一是不應以「張揚」來形容同性戀者的出櫃；二是出櫃是他們對上主恩典的見證，例如表明忠誠於伴侶關係，這便見證了上主的恩典和救贖；三是代表他們願意誠實地做人。龔還解釋為何他們要出櫃，因為他們需要一份「所屬」感，成為社會的一份子，得到關懷和尊重。龔的主張明顯開明多了，我也同意出櫃對同性戀者的重要性，畢竟隱藏自己的身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出了櫃也要得到別人的接納和包容，這就要教會檢視對待出櫃者的態度是否僵化不可改。

就歧視同性戀來說，羅認為沒必要就反性傾向歧視立法，他說只要教會帶頭為同性戀者解決社會生活上的歧視問題，讉責異性戀的自以為義便可以消除歧視。這是否容易做到？我很懷疑，當教會把同性戀定性為罪時，只有無比的包容和仁愛才能公平對待同性戀者，要改變人心又談何容易。因此，以法例來保障同性戀者較可行。羅又說基督徒因宗教道德理由以言論反對同性戀的生活方式是宗教信念以及良知的自由。龔質問以「逆向歧視」來維護反同者的良知自由的論點是否屬良知自由。他不滿「逆向歧視」這個說法，因為同性戀朋友顯然是社會的弱勢者，社會理應寛容以待，但反同者卻自視為受害者，擔心因反同而要承受壓迫和指責。其實他們的想法已隱藏了對同性戀者的歧視與冷漠。

就同性婚姻而言，羅提出「同性共處伴侶法」，讓關係穩定的同性戀者可得到經濟及其他保障，從社會角度看，穩定的關係也對社會有利。龔則不同意，認為這法案未必保證關係可以穩定發展。他還提出同性婚姻對社會最沒有破壞。羅反對這個說法，他以人類經驗推算，有婚姻關係的血緣父母較有動力和責任感撫養子女，子女對他們也有無可替代的感情，因此異性婚姻有利兒童的成長。對此我有保留，同性婚姻是否不利兒童成長尚要更長久的研究。異性婚姻也會衍生家庭悲劇。

兩個學者沒有就同性戀教徒的問題找出解決方案，留下的是更大更廣的空間讓其他朋友展開下輪討論。

最後，書面的細字標題也讓人深思：

「同性戀的掙扎，是同性戀者的十字架，也是基督教會和信徒的十字架。」

十字架是重擔的象徵，這句話提醒每個信徒在同性戀教友一事上，有無可推卸的責任，我們應努力思考如何為他們找出一條出路，讓他們得到關懷和尊重，融入教會生活中，到那時，我們的十字架便真的可以放下。

書本資料：

書名：同性戀的十字架

作者：羅秉祥、龔立人

出版：香港基督徒學會及印象文字聯合出版

年份：2013年10月初版